【资料图】
一夜的扩散并未稀释城区内的坍塌辐射浓度，短短几分钟，VECTOR已经能够直接辨别出坍塌粒子诡异的绿色。天就快亮了，炮弹点燃了地平线，再也无法熄灭，那让阴影在墙壁上烙印得更深。她贴近街道两侧的建筑，放弃对自己的隐藏，在BENNY独自去吸引军方人形与重火力部队的注意力的一刻起，不论路上会遭遇什么，都是她要独立解决的问题。 咚咔。 街角处金铁交鸣，VECTOR站住脚，这声音只可能属于游荡的KCCO巡逻部队，在撞进VECTOR视线的前一刻骤然消失，唯有流动的风仍旧呜咽着。那些人形被墙壁所遮蔽，只有自己这一侧临街的一面开凿了门窗。“好极了，这些人形的听觉模块终于启用了。”VECTOR嘴角抽搐，她下意识瞥了一眼自己那工程义体，这双腿落地的声音可不比对面更容易隐藏。 一支突击步枪斜倚着墙体的棱线，瞄准发出声音的方向，独眼巨人的头颅就像一台大号摄像头从角落里伸出，只是镜头拍摄到的街道空空如也，没有任何可供巡逻队分析声源的线索。人形发出信号，示意小队中的另外三台独眼巨人与一台牝鹿保持警戒。队伍缓缓向前移动，正当此时，它们身侧的墙壁四分五裂，造成这一幕的冲击力洪流一般推动着混凝土块和编织着的以夸张的角度扭曲的钢筋拍向街道。机动能力较差的牝鹿硬生生吃下一半的混凝土射流，它还来不及做出反应，腿部的关节就遭到了重击。素体的失衡令两挺速射机炮不受控制地转动，背离墙壁的方向。两发机炮弹钻进地面，一时碎屑横飞。 独眼巨人们在声波触动听觉的瞬间便完成了战斗程式载入，四个人形同时调转枪口，向四个不同方向位移以错开射界与高低差。瞬间弥漫开来的尘埃中没有任何能引起空气温度升高的媒介，代表造成变故的不是爆炸物而是一次纯粹的物理冲击。它们无一例外捕捉到运动的影子，比圣盾更加魁梧，却比肯陶罗斯还要迅捷。子弹出膛，金属的对撞格外尖锐，它们全部打在刚刚完成角度修正的牝鹿身前的盾牌上。 VECTOR收回弹踢的右脚，带动素体旋转，右手抓住牝鹿的一侧炮管，左手举枪迅速扣动扳机，打出四发子弹，正闪烁着绿光的视觉接收器几乎同时炸开。残存的牝鹿身不由己地被牵引着转动角度，从向前伸出盾牌的机炮中打出的炮弹铡刀似的将失去识别信号的人形残骸斩断。VECTOR的手臂与炮管发出咯咯嘎嘎的怪异响声，就像拧钢筋一样将那炮管扭弯。 “警报，侦测到武器系统受损！警报，侦”牝鹿的报警声戛然而止，位于机体上端的传感器被一道劲风拍碎，尚残留着炮管余温的机械臂抓住外露的碎片，将传感器连同内部的神经束一并扯出，就如同让人类的头颅和脊椎见了光。 “如果只考虑实用价值，我倒也勉强可以接受现在的样子。”VECTOR嘀咕着，将手中的神经束丢开，张开的五指慢慢并拢，一个前进的手势。手臂僵在半空，没有挥出，而直到VECTOR趟过那几具残骸跑出几步也还没收回来，怪异得仿佛义体失灵。 “我居然也有不习惯单独行动的时候啊……真奇怪不是吗？那时候拼命想把其他人甩开，即使真的做了也没有任何心理负担，那么我现在又是怎么回事？明明只要快点赶到基站，然后铺设好炸药就够了。分头行动，常有的事，不需要其他人帮忙，现在也一样。正相反，某个麻烦的家伙还需要我帮忙呢。”VECTOR压下心里的碎碎念，只管闷头向前奔跑。光与影交替，落进她的眼里，从一座建筑前跑向另一座建筑，从阴影中蹿出，然后再钻回阴影。VECTOR渐渐忘了自己正在做什么，尽管她一直念叨着要赶往基站，尽管她一直走在正确的路线上。她无意识地对着敌人举起冲锋枪，抡起拳头，就像走过脚下一条条街一般轻而易举地留下遍地残骸。 搏动模块过速运转着，刺激冷却液飞速在素体的管道内循环。VECTOR说不出自己哪里有问题，她感到自己在逃亡，可没有什么东西在追逐她。甚至除了倒地的人形，也没有一双眼睛觉察到她的到来。 她的确很赶时间。 通讯模块接通的提示音吓得VECTOR机灵灵一颤，同时传来的还有密集的枪声。她的心智开始重新接管起视觉模块，分辨不远处独眼巨人枪口冒出的火光的含义，子弹在无人的店铺间迎来送往，渐渐混淆声音的源头。 “想我了吗？”BENNY微笑道。 “确认你还没死而已。”VECTOR板起脸。 “别担心，我搞得定。” “希望你那边的新朋友也是这么想的。”VECTOR听到十几支步枪的齐奏与子弹吹响的短哨，那代表它们距离BENNY很近，或者距离自己很近。她顺手打飞一个人形的脑袋，热流吹落几根银丝，弹孔散出一缕刺鼻的白烟，仅此而已。搏动模块的运作渐渐平缓下来，与杀戮无关。“它们锁定你的位置了吗？那可不像是一两支巡逻队的火力。” “当然没有。”BENNY稍稍抬起头，KCCO的侦察无人机悬停在半空，只要这东西还在，哪怕十万八千里外追击格里芬的部队都知道他究竟躲在哪条巷子里。他必须维持这种裸奔一样的状态，越多军方人形知晓他的方位，越多人形受到自律命令或者叶戈尔的直接干预来围剿他，VECTOR所要面对的压力就越小，至少敌人的重火力绝不会在自己倒下之前去找她麻烦。 VECTOR眼中凝聚起怀疑的亮光，随着这份怀疑变为肯定而消散。她张了张嘴，却没有任何自己的声音传进听觉模块。 “好啦，V，专注在你的任务上。我得在这几头烂蒜把附近的所有人全招惹来之前换个地方，一会儿再聊。”BENNY断开通讯网络，敛去笑意，开始撕扯军方人形编织的火力网。全威力弹让他在杀伤效率上找回了些许与铁血交流时的感觉，即使是那样的对手如今也是怀念的对象了。 “你还准备留着这几台无人机多久？”尤里通过无人机的视角观察着BENNY一边的战场情况，“提醒你一句，那些差点把另一组埋了的重火力才刚刚完成轰炸，他们可不需要额外的两分钟来响应。有天上这东西取准，炮弹都用不着前线的人形协助修正就能直接砸烂你的脑袋。” “还有更多坏消息吗？一起说出来吧。” “你手头有能对付坦克的东西吗？从那些提丰的行驶路线上看不像是去找维克多他们的。”尤里似乎愣了一下。 “我真希望我有。”BENNY干笑起来，“对了，另一组情况如何？” “轻伤不下火线。”山猫说道，“至少维克和LWMMG都定义自己的素体属于轻度损伤。” “LWMMG，9点钟方向，一大群圣盾正赶过去，是你的了。”尤里指挥道。 “正在交火。”LWMMG的回答登时被机枪的扫射声吞没。 “我讨厌这样的作战计划，更讨厌被放在计划的核心位置。那意味着所有人的努力都只是让一个或者几个人来达成共同的目的。震荡小队一直处在这样的位置，得益于指挥官从没转变过却时常有效的思维方式。我总能看见和我一样的商品们义无反顾地冲向危险或者死亡，没人会自愿送死，只是不得不按照一句被称为命令的轻飘飘的话语去行动。她们真的思考过吗？如果她们为之押上一切的一个或几个人没能达成目标又该怎么办呢？那样的付出不就没有意义了吗？震荡最后一次失败葬送了整个S10，为什么偏偏还是要我来做这些呢？” VECTOR强制中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她对于回头这个动作深感畏惧，仿佛那会让她直视已经阵亡的无数人形失望的目光。她化作一块电磁铁，同样性质的工作所掀起的回忆涌进心智，将几天里的一切不幸都吸引向自己。她背不起下一个人形的性命，在她左手无名指留下戒指的家伙，足以将从不擅长抗压的VECTOR彻底压垮。 “砰砰”VECTOR举枪击毙身侧探出头来的独眼巨人。 “轰！”VECTOR冲破手雷爆炸制造出的浓烟，将掷弹兵碾成了铁饼。 又是数个人形涌进街道，VECTOR抄起一面散落的盾牌不管不顾地发起冲锋，与队伍前端的圣盾对撞在一起。 …… 她一定十分靠近那座为KCCO的搜索提供支持的基站，把守此地而被她撕碎的敌人越来越多，也让VECTOR越发迫切地想要完成任务。她用深呼吸压制搏动模块又一次过速的萌芽，用冷静驱使着愤怒。 雷鸣自远方的大地上升起，被坍塌粒子挤占的空气都为之颤抖。裂纹重重间滚落的烟尘淹没了敌人也淹没了她，就像横插在血腥鏖战中的休止符。相同的景象唤起VECTOR录入不过数分钟的记忆数据，敌人的重火力还是下场了。左肋侧的防弹装甲咔地一下碎裂，无论山猫在她身上应用了何种材料也不可能抵挡牝鹿那足以威胁轻型装甲载具的速射机炮弹。血花泵现，VECTOR却顾不上素体发出的骨骼断裂的预警以及钻心的剧痛，她一脚将这台牝鹿踹进敌人喷吐的火舌，再度打开通讯模块。 “B？你能听到吗？” 没有回应。 “重复一次。BENNY，收到请回话。” 通讯网络沉寂得好像VECTOR那仅剩下期望的内心。VECTOR甚至希望能听到通讯网收录的炮声，至少能说明BENNY还活着，不过她最终收到的只有自己搏动模块下坠的沉吟。 “尤里，告诉我BENNY的情况如何？”VECTOR说道。 “我联系不到他，但炮击位置的确在他附近。”尤里说道。 “这一点我清楚。” “我知道他对你很重要，VECTOR，但你现在需要……” “专注任务？他一个人出去就是为了让我去炸掉这个该死的基站，距离完成它只有一步之遥。我才不管你们为了什么来到这里，我也不在乎安洁莉娅是谁。但是尤里，我会继续任务是因为B希望如此，而不是为了你的根本无法预测后果的任务。不要试着命令我，你没有权限。有时间在这里假扮政委，你不妨去关注一下更值得关注的一边。”VECTOR走进大厦，只要实现对这里的定向爆破，就能用它将基站与满大街乱晃的试图找出VECTOR的敌人全部干掉。 “……抱歉。”尤里说道。 VECTOR不再理会对方，开始扫描整座建筑。此刻无人能照看她的后背，VECTOR却无甚所谓。足以支撑起上百米高建筑的结构强度很高，让这庞然大物沿着希望的方向倒塌不仅依赖炸药量与性能，还需要精密的计算。在最短时间内结束一切，她的所有算力都不可能留给情绪。这一刻VECTOR几乎回到了格里芬的时光之中，沉静而镇定。 “推算铺设炸药需要几分钟的时间，你们最好能在这几分钟里撤出。如果甩不掉追兵，就把它们引到陷阱的杀伤区内。”VECTOR取出炸药，依然是与尤里进行单人通讯，“尤里，告诉我B最后有记录的坐标。” “敌人的一支装甲梯队在附近，我不建议你去冒险。” “管好你自己的人，还有LWMMG，把她带回去。如果安全局还准备对KCCO下手，她的记忆数据也许可以帮上忙。”VECTOR说道，“我自己去确认是最合适的方案，单个人形行动被发现的概率以及损毁损失比所有人押上都小得多。如果确认B阵亡，那么你现在收到的就是我最后一条通讯。” “B不会希望你这样做的。” “我们两个的一个共同点就是…我们从来不管对方的想法。”VECTOR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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